接二连三的火灾让汕头谷饶这个有名的小镇变得更加“有名”。 家家有工厂,人人当老板,户户防盗网,处处是隐患——这就是过去谷饶镇家庭小作坊林立、火灾隐患重重的真实写照。也正因如此,“谷饶火灾”几乎成了与谷饶内衣一样齐名的“品牌”。区域产业的美誉度蒙灰了。
一场火患大整治随之而至——3个月来,省、市、区、镇联合展开了史无前例的大整治,尽最大努力消除安全隐患。省消防总队领导说,这一回是动了真格!
记者近日随省消防总队赴谷饶调查时发现,屡受大火“煎熬”的小镇竟“浴火重生”,开始摸索出一套“谷饶模式”:村民从反对、观望、尝试,到自掏腰包1亿元治火患；而政府的执政思路更是发生了大转变:在助企业做大本地优势产业的同时,更是时刻系好生产安全这根“保险”,力争创出“安全GDP”、“绿色GDP”。
现状坐在“火山口”上
汕头谷饶镇上堡五片,穿过曲折的小道,一栋已是人去楼空的五层民居大门紧锁,透过歪扭变形的防盗钢筋和斑驳碎裂的窗户,依然可辨里屋烟熏火燎过后的各色家什。它就这样孤寂地站在时空角落里。不时从巷陌中穿梭而过的邻里妇孺,每每经过此地偶尔抬头一瞥,眼中流露出的是复杂难言的唏嘘。3个多月前的清晨,发生在这里的那场无情大火,活生生吞噬了13个生命。
熟悉谷饶的人都知道,这里是一个“名声在外”的地方,闻名其一,是“针织内衣”；如今,又因为火灾多发而成为焦点。全镇8200多家生产经营类场所,在支撑其成为潮阳经济重点镇的同时,也埋下了危险的火种。一栋楼,一层车间,一层住家,一层宿舍,一层仓库,就是一个完整的作坊式企业,这类融业主家庭及雇工宿舍、车间、仓库为一体的“三合一”厂房,在谷饶随处可见。
年年搞整治,为何还是摘不掉“火帽”?外界的质疑竟是如此集中与尖锐,以致于让当上镇委书记才短短一年多的张楚丰感觉自己像坐在“火山口”上。
困难灭火患难在民心
谷饶,当地人称赤寮,这个位于潮阳区西北部、面积71.8平方公里的小镇,却是闻名全国的针织内衣重镇,全国平均每三个女人的内衣,就有一件是来自谷饶。
人多地少、缺少规划、违规搭建,这些历史原因所带来的后果,就是谷饶镇近4000家民宅几乎全部被用来做集住宿、储存、生产为一体的小作坊。
农村重防贼,每扇窗户都装上了防盗网；可以想象得到,在这样一个几乎全封闭作业,没有逃生口、喷淋、警铃的简易民宅车间,一旦发生火灾,将面临多么严峻的生死考验。
更可怕的是,火灾发生时,这类擅自改变其功能的民宅建筑不仅救不了人,反倒害了人。“火灾发生后,疏散楼梯应该成为逃生最安全的区域,而实际情况是,由于楼梯的烟囱效应,大量的烟气沿着楼梯向上蔓延,破坏了梯梯安全逃生的功能。”汕头消防支队副支队长陈海鹏形象地比喻。
要消除消防隐患,必须要将不符合要求的地方改过重修,但很多业主一开始并不配合。一些业主当着消防人员的面,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他们一方面怕麻烦,影响自己的作坊赶工,一方面也是从成本考虑,不愿意去花这笔钱。
更多的业主则是持观望态度,观望的背后,是对整治效果的不信任。“可能也就整一阵吧,整治完了,人都走了,花了钱装那些设备,不还是照样搁到一边去?”谷饶上堡五片村民阿君反问了记者一句。
转变不再忽视“附加价值”
谷饶7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山地就占了一半左右,而包括外来人口在内总计30多万人口,在这片有限的空间里,对水、环境等各种资源都是超负荷的消耗。
记者采访了解到,谷饶在开展招商引资工作时,一直在规划建设工业园区和标准厂房,还试图通过规划建设针织内衣工业园,改善投资环境,但熟悉情况的人都知道,要想在短期内将为数众多的家庭小作坊整改搬迁进园区,并不太现实。就像有业主所说的:“宅基地就是我们的‘祖业’,我们怎么可能搬走?”
当地有村民将这种安土重迁的观念解释得更为透彻:如果现在有100万,大企业家可能会将这部分钱用来投资做实业,或作为流动资金；但潮汕人可能就会直接把全部100万用来买地,没有钱,搭个简易棚子、雇几个工人开工都好,等到有钱了,再一步步去建房、装修、买家电。
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衍生出来的另一种朴素想法,就是“生意至上”、“一切以生意为重心”,直接表现出来的,可能是生产污水未经处理直接排放,可能是道路崎岖难行迟迟未见整修,可能是公共交通、医疗设施落后,也可能是消防设施简陋不符合规定甚至根本没系“保险”。短期来看,以上这种种问题最多影响的是群众生活的舒适度、幸福感,但长期来看,却是以健康甚至生命为惨痛代价。
事实上,接连发生火灾的“美名”多少也让谷饶的产品美誉度受到影响。“老是发生火灾,企业损失大,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张楚丰反问:如果购货商订了货,你这里火灾了,谁来给他供货?他下次还会再来订货吗?熟悉国际标准化组织的人应该了解,诸如ISO9000之类的质量国际标准对生产环境质量均有相应要求,谷饶属于典型的“两头在外”生产模式,外商对企业生产环节的要求越来越苛刻,“绿色壁垒”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在这样的形势下,以前被抛到脑后的诸如消防、环保之类的“附加价值”不容忽视。
行动村民自掏腰包
这几年从谷饶烧起来的这几把大火,让当地政府痛下决心:“要像抓计划生育、抓殡改和抓违法土地查处的工作力度一样,抓好‘三合一’场所的整治!”
“5·21”大火后,省公安消防总队专门从全省抽调25名消防专家,协同汕头市各级政府部门共220多人于6月5日进驻谷饶镇,开展消防安全专项整治工作。记者随整治组入户开展工作发现,此次整治制定了统一的整改标准,省、市、区、镇220名蹲点工作人员分组包干,“问诊把脉”、“对症下药”,还结合潮汕地区独特的民居建筑特色做了变通整改。
由于可操作性强、整治组在很多细节真心为民着想,村民见动了真格,也就变观望为尝试、支持,甚至有村民在建房子时主动找到消防人员咨询消防设施配置的问题。整改3个月以来,谷饶近4000家“三合一”小作坊已经全部安装了简易喷淋,加装防火门、设置逃生口,该怎么整改就怎么整改。据不完全统计,到目前为止,谷饶全镇光村民自掏腰包搞消防整治的,就超过1亿元资金。
穿行在谷饶的乡镇小路上,几乎随处可见显眼高悬着的内衣广告牌。在这里,生产布料、印染、裁剪、海绵加工、压碗、绣花等80多项内衣生产工序一应俱全,张楚丰告诉记者,去年金融危机期间,谷饶镇能产出78亿元的GDP,得益于这条齐全的产业链。
这位才四十出头的镇委书记,思路已经非常清晰,即“两手都要硬”:在想方设法做大本地优势产业的同时,更要系好消防安全这根“保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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