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尸梦第五十七篇《鬼新娘》

作者：Win僵尸先生
一
　　零九年春节的某天深夜，有一位云南玉溪的网友突然问我，“你听说过‘鬼新娘’的传闻吗？”
“听过。”这种故事我听过好几个版本了，因为实在是‘平淡无奇’，要不就是为了吓人而胡编乱造，所以我从未收录。
　　“我们这里的‘鬼新娘’前几天出现了，你要听吗？”网友继续说，“我亲眼看到的，就发生在我们村里……”
　　“好，那你说说。”
　　“我们村叫大石板，在城北镇的‘柴河水库’附近。哦！就是在玉溪市区北面大约四十里路的地方……”
　　看他说的有模有样的，我也就不打断他，耐着性子听下去，内心希望这不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如果你有机会在春寒料峭的三月份来到我们村的话，你一定会对眼前的美景赞叹不已，因为四周的山上开满了我们这里叫做‘大红蝶’的山茶花。”
　　大哥，拜托你快点进入话题吧！不过看他几句话说得有些水平，不像以往那些纯粹瞎扯的所谓“报料”人。
　　“也正是因为这里山清水秀，所以自古就成了一些权贵人家埋葬先人的风水宝地。特别是村后靠近水库那片山地，大大小小的古坟几乎挤满整个山头。”
　　“这些老得年代无从考究的残坟破墓，在红艳艳的山茶花衬托下，更显得萧森诡异。而其中有一座修葺得比较好的坟墓，就是传闻中‘鬼新娘’的佳域。”
　　佳域？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这可能是坟墓的意思。
　　“呃！我还是先说说这位‘鬼新娘’的传闻吧！你在听吗？”
　　“我没在听，我在看呢！快说。”这无疑是我最感兴趣的。
　　“嗯！据说这个‘鬼新娘’姓李，清朝咸丰年间出生在我们村的一户有钱人家。哦！应该是在一百六十八年前。”
　　“这么清楚？”我插了一句。
　　“嗯！我见过墓碑，上面刻有她的生卒年号，我推算的。”
　　“李小姐自小聪颖过人，惠心纨质，只是容貌一般。和所有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一样，在她十八岁的时候，也就是公元一八五八年，她跟同村的一个‘有为青年’好上了，并且私定终身……”
　　“有为青年？老兄你怎么说得不伦不类的？我怀疑你这故事是从书本照摘的。”
　　“不是，你听嘛！一年后两家选了婚期结秦晋……可就在洞房花烛夜，新郎官好像反悔了，他竟然失踪了。哦！是和另一个漂亮的小妹私奔了。于是就在那个‘夜黑风高煞人夜’，我们的李小姐穿着新娘装引颈自杀了。”
　　“说清楚，是你的，不是我们的哦！”我觉得好笑。
　　“李家忍痛把女儿葬在后山，并派人四处追寻那个‘负心郎’。”
　　“喂！是你们村的‘有为青年’，哈哈。”
　　“嗯！追捕未果之后，本来这事也就此结束，可偏偏有个好事的无聊者，在李小姐的墓前石头上刻了一首蹩脚的挽诗，结果引出一个个恐怖的惨案……”
　　“什么挽诗这么邪啊？”我问。
　　“无物结同心，独殇黄土茔。寒月不知恨，偏照新人情……”
　　“可能就是这几句话引起了李小姐的怨气，使她的冤魂徘徊在山村里。”
　　就是这个毫无新意，要什么没什么的风月故事，却因这位老兄的诙谐和投入，使我忍不住跟他聊下去……
　　（然而一个星期后，我却毫不犹豫的把这个事件记录到我的灵异档案上，原因不是它的恐怖程度超乎我的想象，而是它关联到日后发生的一起震惊网络的惨案，我怀疑死者可能就是“鬼新娘”的又一个受害者……）
“怨气？就此变成‘鬼新娘’？。。。。。。”我逗他说下去。
　　“对，之后李小姐这个‘鬼新娘’就开始报复了……在她下葬的一个月后，有村民上山砍柴时看到她的坟土堆有些凌乱，于是便告诉她的家人。李老地主以为有人盗墓，急忙带了几个马仔来查看，一阵忙碌之后，他们在坟土里发现一具站立着的男尸。”
　　“盗墓的？”其实我早已猜到是谁了。
　　“不是，就是那个负心的情郎。他的死相极度难看，衣服也都破烂不堪，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拉进墓里闷死的。”
　　“他不是和漂亮的小妹私奔了吗？怎么还回来？”我追问。
　　“谁知道啊？都一百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这已经是这位网友第三次提到具体年份了，看了下面的对话我才知道，他这么重视年份是有原因的……
　　“自从发生这件事之后，我们村就再也没有安宁过－－－－无论谁家办喜事，也无论是娶入还是嫁出，都会在洞房之夜生出横祸－－－－不是自杀就是意外惨死，搞得全村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后来大家实在受够了折磨，再说这样下去的话，全村岂不是要绝后？于是便请了个超级厉害的‘道士’来作法超度……‘道士’搞了几天后，总算把‘鬼新娘’给镇住了，不过他说这个冤死鬼的怨气太重，以后每过五十年还会出来报复一次……”
　　“做完法事之后‘鬼新娘’真的消失了，大家也就日渐淡忘，直到五十年后的一九零九年，‘鬼新娘’又一次出现，这才相信‘道士’说的是真的。”
　 “不会吧？这种传闻是不可信的，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我有些不耐烦。
　　“你听我说完嘛！这事是真的，因为五十年前那一次出现‘鬼新娘’，被害的就是我爷爷的弟弟。而今年－－－－二零零九正好是第三个五十年，又到了该出现的年代，我前几天就亲眼看到了……”
　　“我先说我爷爷的弟弟吧？他就是在临近婚期的前五天被‘鬼新娘’弄死的。”
　　 “嗯！不过别夸张，你照实说就好。”
　　打完这句话，我突然感觉有些困惑，因为聊到现在为止，这个不咸不淡的故事可以说已经失去了悬念，我甚至能猜到它的结局。可我为什么还有兴趣听下去呢？难道里面有某些因素让我下意识的想听下去？？
　　二
　　“我爷爷只有一个弟弟，他很小就去从军，解放后才回到村里。当时到处充斥着这些退伍军人，加上他当兵时没立过什么显赫战功，所以没能混个一官半职，只是在镇里挂个有名无实的‘民兵连长’，实际上还不是在家里种田。”
　　“几年后，他好不容易才和一个同村的姑娘定了亲，当时他三十岁了，然而这一年正好是传闻中‘鬼新娘’应该出现的年份。”
　　“由于之前这个传言已在村民心底烙下很深的印象，两家人都劝告他要谨慎，最好是避开这一年再做打算。可我叔祖毕竟是个军人，他对此嗤之以鼻，更不愿意因为这个而被人说闲话。”
　　“这个我可以理解，因为五九年正值‘运动’的开始，那时候的‘政治思想’是很重要的。”我帮他解释。
　　“虽然我叔祖不相信有鬼怪，大家也认为‘鬼新娘’都过去整整一百年了，就算有怨气也早已烟消云散，谁知道最终她还是来了”
　　 “说具体些……”我认真起来。
　　“嗯，就在我叔祖确定下婚期的当天晚上，‘鬼新娘’出现了。那个晚上恰好村里放电影，当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接着白布幕中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穿着新娘装，神色显得很彷徨，左顾右盼的像是在寻找目标，长长的舌头向下耷拉着，几乎掉出来了……”
　　“现场的人吓得四处逃窜，连我叔祖这个见惯生死的‘民兵连长’都惊颤不已……而正是这一幕使他开始相信‘鬼新娘’的存在。”
　　“这会不会是电影胶片搞乱了？”这事很难让我信服。
　　“怎么会呢？那个年头谁办事敢不认真啊？再说当时播放的都是宣传片，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镜头。”
　　“那接下来呢？‘女鬼’出来把你叔祖抓了？”我怎么都不相信，一个打了那么多年仗的军人，会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图像吓死。
　　“不，他是第二天死的。哦！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时间。那晚发生这件怪事之后，他就拉着我爷爷到女方的家里去商量对策，当时姑娘家里有她父亲和一个弱智的妹妹。我听爷爷说，他们一直谈到九点多才回家，可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叔祖说忘了提一件事，又折回去了。第二天再见到他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是说他半路上被害死了？”我想确认下。
　　“也不是。第二天一早，我爷爷醒来后发现叔祖昨晚没回家，便走到姑娘家里去看看。你知道吗，当时我爷爷看到的是多么恐怖的场面啊！”
　　“我叔祖一动不动的僵死在椅子上，一张脸歪扭得可怕，瞪得大大的眼珠往上翘，只剩下两个土白色的眼球，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舌头，紫黑紫黑的往外吐出……一副吊死鬼的模样。”
　　“而那位姑娘一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父女分别坐在我叔父的左右，脸上都呈现出一种惊恐的表情，趴在桌上又哭又笑的，疯癫的样子叫人不敢正视。他们都被吓疯了……”
　　“啊！那姑娘不是还有个妹妹吗？她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问他。
　　“她是没事，还在屋里睡觉，但她是个白痴啊！能问出什么吗？我叔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不过所有人都清楚，这肯定是‘鬼新娘’干的……”
　　网友讲到这里突然停了，我站起来走到阳台，轻轻的把玻璃窗拉开一条缝隙。冬夜的寒风虽然有些刺骨，但掩不住春节的喜庆气氛，远处的天空偶尔闪出几朵灿烂的烟花，此时我的心却早已被带到了千里之外的山村。
　　我知道这些深藏在山里的小村庄，平时看似平静，但往往比大城市更加复杂，有着更多的阴暗和不可预料的仇恨。如果这位网友说的是真事，那我敢肯定他叔祖是被人毒杀的，我看过一个相似的案件，被害人就是让一种不知名的草药搞得同样的下场。

《鬼新娘》下集
　　三
　　“嘀嘀嘀……”QQ的提示音静在夜中显得很刺耳，我知道是那位网友又回来了，赶紧坐回到电脑前。
　　“还在吗？我刚才考虑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因为我实在是担心，看来不幸的灾劫又将再一次不可避免的重复。”
　　网友突变的语气透露出某种奇怪的气氛，我感觉到他的不安，或许他接下来要讲的，才是今晚想要跟我说的主题。
　　“我一直在，请说吧！你担心什么呢？”
　　“是这样的，‘鬼新娘’又出现了，我是和一个同村的朋友亲眼看到的。我这个朋友正准备结婚，他虽然不在乎这个传闻，但是今天还是出事了－－－－他现在正躺在医院的急救室。我知道你对灵异这方面接触比较多，想听听你的看法。”
　　从他这几句话可以看出事情并不是我开头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虽然我只是个喜欢收集灵异事件的人，对于‘神鬼’也只是停留在好奇而已，谈不上什么研究，但我还是回了一句安慰的话。
　　“我听过很多这样诅咒传闻，就我知道的只能说这些都是巧合。你能说详细点吗？”
　　“嗯！我现在在贵阳一家公司上班，自从我上大学以后就很少回村里，特别是我们全家搬到市区之后。不过和几个一起长大的伙伴仍然有来往，我这次回来，一方面是探望亲戚，一方面就是来参加一个伙伴的婚礼。”
　　“我这个朋友叫李光（注：事后证实应该是个化名），他今年二十四岁了，一直在外地打工，不久前突然说要回家结婚，叫我也来凑个热闹。”
　　“由于‘鬼新娘’这个幽灵曾给我们家烙下很深的伤疤，我内心一直潜藏着忌讳，今年又该是她出现的年份，所以我极力的劝说李光要三思。他却很坦然的说，‘怕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再说我结婚后也不打算住在村里，摆完喜酒我们就走了，怎么会有事？’”
　　听到这里，我很赞同李光的那句话－－－－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其实很多所谓的“见鬼”现象，大多是心理因素在发酵。
　　“李光是个很本分的老实人，我看他都无所谓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回来的第一晚，我就到他家去喝酒叙旧。这一晚大家都很兴奋，特别是李光，他说订好了婚期，就在这个月的十六日。”
　　“没想到就在大家聊得正酣的时候，那个‘鬼新娘’出现了，真的，我俩都看见了，而且看得很清楚。我想我这辈子再也无法忘掉她那张脸了，那张恐怖、丑陋、邪恶，用尽词汇都无法形容的脸。”
　　哎！我那该死的想象力无疑是受到了感染，一个吊死鬼的模样在我脑里晃来晃去……
　　“刚开始是听到一阵飘渺的唢呐声，幽幽的吹凑着乡下的迎亲曲调，从村后缓缓的传来，凄凉得让人窒息。随着声音的由远而近，我的意识开始有些不由自主了，眼前出现了一片淡淡的白雾……”
　　“我俩面面相觑，但头脑依然清醒，都有一种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一切预示着有什么‘东西’即将到来。”
　　“此时屋子的四周好像潜伏着一个极其恐怖，极其邪恶的幽魂。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心脏更是翻腾不止。我们就这样木然的对坐，默默等待她的出现，那心情就像临刑前的死囚。”
　　“突然，李光‘呃’的一叫，我发现他苍白的脸由于恐惧而僵硬变形，变得整个像是死人的模样。他紧紧地盯着我身后的窗户，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你知道吗？这一转头，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窗户上不知何时冒出一张脸，与其说是脸，不如说是一个骷髅，一个安上白眼珠，扑上红粉，挂着长舌头的骷髅……”
　　“我吓得张嘴喊叫，但喉咙好像被死死的掐住，发出的声音变为一阵空洞而嘶哑的喘息，我甩掉椅子冲过去和李光紧紧的抱成一团……”
　　“啊！李光就这样被吓得去医院抢救？”
　　我开始有些犯迷糊了，倒不是因为他恐怖的描述，而是此刻我又想到他叔祖的死因－－－－那年他可能也是被这可怕的一幕给活活吓死的。我刚才认定这是有人下毒谋害，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又是谁？谁又会把仇恨延续到五十年后呢？
　　难道我一开始的推测是错的？难道在这个偏僻而幽静的小山村里，真的藏匿着“鬼新娘”这个冤魂？？
　　“不，不是的，李光是今天下午才出事的……那天晚上，就在我俩心胆俱裂的时候，正好赶上村里‘春社祭神”的时辰，随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窗户上那个鬼影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只留下尖锐的嬉笑声，屋里的白雾也渐渐散去……”
“是这样啊！那你们一开始听到的唢呐声，会不会也是‘祭神’时的演奏？而这诡异的乐曲又引起你们对‘鬼新娘’的联想，最终导致出现幻觉？？”
　　我试图用尽一切可能原因来解释他们这次“见鬼”，虽然很牵强。果然，网友很快就否定了－－－－他们的“祭神”仪式是绝对不会吹唢呐的。
　　“那李光又是怎么进的医院？是急病吗？”我引导他说下去。
　　“哎！这事情还得从四天前说起。那晚被吓个半死之后，李光再也不敢在村里过夜了，他每到天黑就跑到十里外的亲戚家里，希望能避过这一劫。哎！看来他还是躲不过。”
　　网友连连叹息，可见他们的友情堪比兄弟。李光现在到底是死是活我也问不出口了，只能默默的耐心等他说下去。
　　“李光的亲戚在青龙山，那是一个更加偏僻的山村，和国家原始森林保护区接壤。俗话说靠山吃山，村里人一向有进山偷砍树木当柴火的行为。哎！李光得知之后，一时财迷心窍，认为这是搞点钱帮补结婚费用的好路子，他极力怂恿亲戚带他一起干，准备积攒些木材去镇里换钱。”
　　“谁知道当他们刚踏进深山，就被护林公安盯上了……他们随后被押到晋宁看守所。当我得知这一消息，一度还在为他庆幸，以为监狱的煞气大，也许‘鬼新娘’进不去害不了他，只要顺利的熬过这一年就没事了。”
　　“可是……哎！我说了你肯定也不会相信。就在今天，李光竟然在和监仓里的人玩捉迷藏游戏时，头重重的撞到铁门上，当场就昏迷不醒……”
　　“我傍晚去医院看过他，他肯定是不行了……你说，‘鬼新娘’这个冤鬼为什么这么厉害？为什么这么残忍？让人怎么躲都躲不过……”
　　啊！监狱！捉迷藏游戏！死亡！这几个词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呢？我的头越来越迷糊了，莫非冥冥之中真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纵？真的有千年不化的仇恨？……
　　“半夜了，我要下线了，明天我就回到贵阳去，如果事情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会再找你聊的。”
　　网友发出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剩下我还在对着显示器发愣－－－－一次感情的背叛，一首嗟叹的挽诗，难道真的就引出这么大的仇恨？我又想起《大话西游》里的那句经典的台词－－－－“为什么爱一个人这么难？而恨一个人却能五百年，甚至永远的恨下去呢？……
　　后记：关于李光的结局，我就不再画上蛇足了，网上都闹得纷纷扬扬的了。而过后这位网友也失去了联系。我只是依稀记得他的网名，好像叫做“心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