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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卫斌
当年，我高考落榜回到家里，想起自己寒窗十年苦读，到头来照样还得趴田坎、挑大粪，思想上一时之间硬是转不过弯来。我整天东游西荡，不务正业，企图寻找到一条轻松、快活的致富门路，一劳永逸地撂掉肩上的锄头把和粪担子。
然而折腾来、折腾去，费尽心机，到头来还是一事无成。转眼已是二十五、六的年纪，家里人沉不住气了，开始四出忙着给我张罗婚事。起初我死活不肯答应，口口声声地宣称还要再等上几年看看，惹得父亲火起，夹七杂八骂了我一个狗血喷头：“还要再等？再等几年，你胡须一粗，脸皮一皱，就光棍打定了！你以为你是梅兰芳、城里人，有牛奶洗澡、珍珠霜搽脸么？”
见父亲动了真格的，我灵机一动，计上心来，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以结婚的名义到处向人借钱，然后卷起巨款偷偷离家出走，前往河南郑州某科研所学习洗衣粉生产技术。心想老夫若能赚到大钱，还愁娶不到美女、少妻？
谁知买回来的设备缺少膨化功能，而且他们提供的配方成本偏高，产品的溶解性、去污能力也偏差，根本没有市场。我们全家人一下子都傻了眼，父亲更是气得吐血，破口大骂我是败家子，并在吃饭时当场夺下我的饭碗。我恼羞成怒，抬手就把饭桌掀翻，碗钵杯盘碎了一地。父亲一个趔趄站立不稳，正好一屁股跌坐在那堆碎片上，顿时血流如注。
左邻右舍闻风而至，纷纷谴责我狼心狗肺、大逆不道，有人甚至主张要把我捆起来游村示众。我见势不妙，转身跑进房间，收拾行囊细软就要逃走，这时，母亲哭哭啼啼一把拉住我不放。我气急败坏地呵斥道：“你有什么好哭的？无非是你身体不好，我还没有成家，又欠下别人一屁股债没还掉，你对我放心不下。其实我何尝不想尽快地赚到大钱，报答那些曾经资助过我的恩人？何尝又不想飞黄腾达，尽快地娶妻生子、扶老携幼尽责任？可是老天无眼，总是跟我过不去啊!”我猛地推开母亲，惶惶如丧家之犬似的落荒而逃……
一路辗转南下来到广东，由于我既无文凭，又无技术，好的用人单位都不愿意收留我，差的我又不屑干，最后索性租了间小木屋，装模作样地做起了所谓的“自由撰稿人”。不觉浑浑噩噩三、四年过去，除了留着半条老命，依然一无所获，跟家里的联系也中断了。
有一天，我上街搜集写作素材，意外地遇见了一个村人。他见了我，先是一愣，继而愤愤地嚷道：“好小子，原来你在这里！你知道吗？自从你离家出走，你父亲大病一场，从此一蹶不振，你母亲每天以泪洗脸，眼睛都哭瞎了。你一心只想跳农门、赚大钱，父母都不顾了，你还算是人吗？你还有点人情味吗？”
我闻言大惊，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我的爸妈呀，我不是人……”
此后不久，我彻日彻夜“爬格子”终于有了结果，我毅然用稿费买了车票，怀着负疚赎罪般的心情回家看望父母。其时，父亲正卧病在床，我递给他一大叠刊载有我文章的样刊样报，诚恳地向他赔礼道歉：“老爸，我没有能力买好吃的、好穿的孝敬二老，姑且把这些狗屁文章当孝礼吧。”
父亲捧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突然翻身下床，激动地说：“孩子，是老爸错怪了你！我老了，今天不知明天事，帮不上你什么忙，你的前途还得靠你自己去争取。你好好地写吧，子孝父心宽，子孝父心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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