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的高片酬，是国际惯例吗？

天气转凉，八月即将过半，而国内影视行业却因天价片酬、税收等议题成了最具热度的新闻焦点所在。

早在6月28日，中央宣传部、文化和旅游部、国家税务总局、国家广播电视总局以及国家电影局等联合印发《通知》，要求加强对影视行业天价片酬、阴阳合同、偷逃税现象的治理。《通知》当中有一条提到，“嘉宾片酬不得超过制作总成本的40%，主要演员片酬不得超过总片酬的70%。”
一个月之后的八月初，网传影视行业税改。税收模式从核定征收变到查账征收，税率由6%提升至42%，并补缴今年上半年税费。而小娱查看国家税务总局官网、官微均没有此事的官方通知和认定。
8月11日，三大平台（优爱腾）六大影视公司声明抵制天价片酬，为片酬总额画了条金线，5000万元封顶。第二天，以华谊兄弟为会长单位，汇集了400余家影视企业的横店影视产业协会发倡议抵制天价片酬。同天，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发表声明，质疑了对片酬“一刀切”做法的合理性。



事件发酵至此，“据说、网传”的内容难免让人雾里看花。而行业内平台方、制作方、利益相关方的发声，也不免让置身于影视行业外的人疑惑，明星/演员的薪酬，真的虚高吗？

某位在一线工作的新人编剧兼导演向小娱透露，“中国演员，确实是亚洲最幸福的。举个例子，一个有经验但尚不算有名的特出演员（常饰演日本军官），保守估计，年收入有上百万。”

或许由此可以推断，那些与经济公司签约在身，且能出演重要角色的演员们片酬的状况，自然会更优渥。特别是如今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顶级明星/演员的天价片酬，数据虽不可全信，但也算直观呈现了影视行业收入的差异化。



就如同每一个行业都有金字塔般的顶和底一样，有高便有低。“最底层的群演，一年收入在一万至十万块之间游走。出演文艺片/艺术片的演员处境也相当困难，导演往往不收费，演员尽力不要钱。”那位在一线辛苦实现梦想的编剧兼导演颇为苦涩地告知小娱。

我们很难一言蔽之地讲，国内演员的薪酬状况如何如何，一厢情愿地指摘高片酬的不合理，这里面牵扯到太多行业内部生态的弊端。换个角度，或许可以从与其他国家顶级演员的片酬对比中，一窥国内高片酬的当与不当。

2018年初，日本周刊《FLASH》整理了一份冬季日剧档“演员单集片酬排行榜”，排名第一的水谷丰，单集片酬21万，木村拓哉、石原里美单集片酬在12万至14万之间。以一部剧集10至11集算起，总片酬在100至200万之间。

当然有一个事实也不容忽视，日剧的体量和国产剧自然不一样，日本演员一年内有连役四档日剧，甚至在同一季度出现在两部甚至三部日剧（主配均有）中的状况。不过总的说来，在整个东亚影视圈称得上正当红的石原里美，十几万的单集片酬不论放在哪国来讲，均属低档收入。



而不久之前，韩国同样出现了抵制过高片酬事件。正在热播中的TVN年度大剧《阳光先生》在开播前爆出，男主李秉宪每集的片酬约为1亿5000万韩元（约为人民币89万元）。该剧为24集，他的总片酬为36亿韩元（约为2136万人民币）。

李秉宪的高片酬在韩国引发的讨论是两极的。将他的高片酬视为不合理的原因不言而喻，韩国国内许多演员连其片酬的零头都不及。
高片酬的合理性在于，作为韩流的领军人物，李秉宪曾参演过好莱坞电影，他的海外市场号召力，尤其对剧集出海到Netflix平台的影响力，是制作方愿意出高价聘请他的原因。加之，从剧集本身来说，《阳光先生》的制作费约为430亿韩元，李秉宪的片酬仅占制作费的8.5%，算不上过高。



而他高收入的争议随着剧集的播出逐渐消声，大概是因为剧集品质的精良、李秉宪有保证的演技以及节节高收的收视率。目前播出过半，AGB统计最高收视已达14.5%，优异表现远超同期其他剧集。

李秉宪单集89万人民币的高片酬，放在国内也属顶级。或许问题的症结在于顶级明星们是不是能做到了“物有所值”，没砸了自身的招牌。
担收视、票房的能力和片酬占比或许是问题关键

放眼全球，影视行业的高片酬顶级明星堪称“蛋糕上的樱桃”，是最稀缺的资源。这种稀缺性的珍贵，从有了影视行当起，便已存在。

据说明星高片酬始于1910年代的美国。在那个电影行业的拓荒年代，受到大众无数喜爱的“美国甜心”玛丽·毕克馥的周薪曾由20元美金，飙升至2000美元。片酬的大跨步自然因为有她出演的影片，票房就有保证。当时名演员－拉斯基公司（派拉蒙电影公司前身）的老板楚柯尔为了挽留住这颗摇钱树，保证毕克馥两年内的收入不少于100万美金。



此后，明星高片酬的机制随着明星制的出现，自然愈演愈烈。

1930年代的上海电影界，曾在天一公司拿固定月薪70银元的胡蝶，转入明星公司并因《歌女红牡丹》的加持，以及之后其电影皇后地位的巩固，片酬曾高达2000元过。给予他们如此高片酬，是因为投资方和制作方看重了顶级明星们担票房和收视的能力。香港电影最后辉煌的80、90年代，“双周一成”是绝对的票房保证。成龙曾在采访中透露过当时自己的片酬已千万级别以上。

这中间呈现了一个良性的循环，他们主演的片子观众爱看，投资方为了赚钱乐意为他们支付高片酬，而演员们自身的实力和付出的努力够得上如此的待遇。尤其是如成龙这般，在全球均有知名度的演员，全球几十亿人的市场与几千万美金的待遇比，自是九牛一毛。

前不久，美国《综艺》曝光了美国一线大牌的片酬。丹尼尔·克雷格因凭借2019年即将上映的“007”系列《邦德25》，2500万美元的片酬而荣登第一。而如巨石强森、范·迪塞尔、小罗伯特·唐尼则会因在已有世界性声誉的系列电影、大制作（漫威电影、《红色通缉令》、《速度与激情》）中出演而拿到2000万美元以上的片酬。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高片酬会反噬制作，而使得影片质量下降吗？就好莱坞而言，是不会的。即便是超级英雄齐聚的漫威大制作，所有演员的薪酬占比通常会控制在整个制作费用的20%至30%之间。

所以，当国内明星的高片酬曝光后，网络上有言论把制作费用不足，导致剧集或影片粗制滥造的锅全扔给高片酬的演员来背，是相当荒谬的。说白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不良的行业运转现状，造成了种种畸形的现象。明星的高片酬，其实并不是固定值，人选和酬劳数据应当是流动的。当某些高片酬的明星或演员无法担起收视或票房重责时，理想的状态是投资人或制片方应对某些流量的迷信或执念做冷却化处理。没有哪个个体能单凭人气数据而非作品，一直处于一个行业的顶端，破除流量迷信更多给予好演员发光的机会，集中在制作上，真正把钱花在刀刃上。

对流量、数据的迷恋何时是个头？

“演员的片酬被单拎出来讲，对于演员来说是件很无奈的事儿。”26岁的某王姓演员告诉小娱。几大平台方声明中“一刀切”的总片酬5000万金线，合理与否，是值得商榷的。因为每一个项目的具体状况不一样，投资、制作成本、预估的市场大小均不一，“一刀切”的做法难免有些病急乱投医。

很多乱象是因为一堆热钱进入后，不确定性的焦虑导致的。每年上百部影视剧出街，哪些会爆，哪些会凉，再懂行的人也没有十足的底气做确切的预测。所有的不确定中，只有那些前部作品大爆而身价上涨或曾扛起过不俗票房的稀缺型演员，他们的高人气和受粉丝追捧的数据是确定的。



所以不少的投资人就凭借这一丝丝确定性，开启一场场冒险。而国内市场对高片酬演员的宽容在世界范围内均属罕见的。他们没有直担票房的压力，即便几部票房或收视扑街，只要仍活跃在大众视线中，仍有不俗的数据和人气，就仍能维持尚不错的一个片酬收入。

这在日本是难以想象的。任何一名演员担任一部日剧的主角，是要承担全部收视压力的。90年代至2000年初，为何会有“木村神话”。那是基于只要木村拓哉担主演的日剧，无疑均是收视飘红的事实。而近十年间，木村神话的失灵，致使他在片酬收入上不再占据绝对优势。



加之，日剧的制作方以电视台为主。电视台最直观的收视率数据，很大程度决定了一个演员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的咖位。同时日韩相对成熟的造星机制，几乎每年都在为影视行业输送着一批批资质不错的演员，对“非TA不可”、“不可取代”的明星的依赖焦虑没那么大。

简而言之，不管是制作层面，架构层面，监管层面，如今国内的影视行业还处于相当粗放的阶段。热钱不断，众声喧哗之中，由演员高片酬引发的行业震动，是否能切实对整个行业带来有益的改变，只能经由时间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