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凉。
四周的喧嚣逐次散去，越来越安静，连寒蝉也快销声匿迹了。
天空好远好蓝。
房里好白好暗。
唐瑞你说过我们中秋要撇开哥哥一起去河堤上看月亮吧？
唐瑞你看，中秋节就快到了。
呓
唐瑞唐瑞。今天哥哥来看我了。
唐瑞唐瑞。我昨天去剪了一个新发型。
唐瑞唐瑞。赤丸前天生了三只小狗欸。
唐瑞唐瑞。你种的那一小片风信子开花了。
唐瑞，我很好。
我的病已经好了很久，可他们却不让我出院。他们说，我的病还未痊愈。然后每天要我按时吃药，散步时有护士看护，大多书时间都只能在病房画画和写字。
唐瑞你看，我在给你写信。
妈妈每天都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家里和学校都发生了什么事。哥哥他照顾赤丸，然后照料你和我的风信子。唐瑞，我那把有白色小圆点的透明雨伞坏了。
唐瑞，你几时来探我啊？
语
辛悦这几天的状况不大好，一向乖乖吃药的她从把天前就一直闹别扭。先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吃药，然后又哭着要回家。四天前开始不停地问所有人问题，像是今天是几号，昨天有没有下雨，风信子几时开花这些。问得最多的，是“唐瑞几时来探我啊？”。
已经两个半月了，她还是不肯接受事实，一遍一遍地问我：哥，唐瑞几时来探我啊？
我的心随即揪紧。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的唐瑞，已经在两个月前离开了她。
两个月前，辛悦突然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肯吃饭，只是一直哭。直到我们听到里面没有任何声响破门而入时，才发现她已经昏倒在床边。在医院里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哥，唐瑞呢？
无论怎么解释，辛悦都不肯承认唐瑞离开她的事实。辛悦说，唐瑞说过不会丢掉她。
唐瑞说过不会丢掉我。
唐瑞几时来探我啊？
这两句话，辛悦说了57天。
迴
唐瑞唐瑞，你几时来探我啊？
哥哥和妈妈他们都不肯告诉我，每次我一提到你我哥的脸色就很难看。
唐瑞，你又和哥哥吵架了吧？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欸。
从小到大你们一直吵个不停，每次都打得鼻青脸肿，直到把去找你们的我吓哭才手忙脚乱地一起过来安慰我。
可是你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辛瑜辛悦唐瑞永远都是好朋友。
唐瑞唐瑞。唐瑞我都没病了，可为什么他们不肯让我出院呢？我老是麻烦妈妈和哥哥也不行。所以我想出院啊。
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亲自照料我们的风信子呢？唐瑞你有去探访它们吗？
哥哥今天很坏欸，我要他下次来看我的时候带一棵风信子过来，可是他说风信子这时不开花。
骗人。
现在是春天啊。
我决定不理他了。哥哥大坏蛋。
唐瑞唐瑞，你为什么不回我信呢？
唐瑞你一定很忙吧？
言
距离辛悦入院已经两个月整了。
但她的病情越来越重。
今天去看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写着给唐瑞的信。苍白的脸上泛着幸福的红晕。
辛悦抬起头，问我：哥，你把风信子带来了吗？
辛悦似乎忘了现在已是秋天了。
我突然心痛得要死。
唐瑞永远不会收到她的信，风信子还不会开花。
辛悦不断写不断写的信，我只能把它们都锁进她房间的抽屉里。看到她把信纸郑重其事地装进信封然后递给我的那张笑脸，我只有装作生气的样子转过头，说着“原来作为你哥哥的我没有唐瑞重要啊”，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梦
唐瑞唐瑞。昨天我梦见你了。
唐瑞唐瑞。你说我们一起去河堤上看月亮。
唐瑞我想你。
惑
辛悦的病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而且又开始拒绝服药。
她说要出院和唐瑞去河堤看月亮。
我说唐瑞不会来的。
然后辛悦说哥哥是个大坏蛋，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我看者她蜷缩在病床上的小小身躯不知所措。
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难道只能这样看着她这样日渐消瘦，然后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错。唐瑞？我？还是辛悦？
瑞
辛悦，我在这里。
我一直陪着你。
你知道吗？你哭，你笑，你写的信你的喃喃低语我都看得到听得到，我都知道。
辛悦，你为什么不睁开眼呢？
听到了吗？
我从未离开你。
你还记得吗？那些你努力炮开遗弃的事情。
你要想起来。
两个多月前，因为我爸工作调动的关系，我们全家都要搬动北方的城市。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直到临出门我才到隔壁去向你道别。
你任性地生气了。
也许真的是我错了。你说我那么迟才告诉你，这件事分别就是不把你当好朋友，赌气不听我的解释。
看我为难，辛瑜为我辩护，你再次任性地捂上耳朵，哭着跑出了街角。
辛悦你知道吗？当时看到你被右边疾驰而来的卡车那强烈的车头大灯吓得不知所措地呆站着，我竟然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脑子一片空白，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以前你问过我，如果看到马路上有人要被车撞到时，我会怎么做。我说我会掏手机打110。你骂我冷血。
可是，冷血的我却冲了出去。
然后我迅速推开你，从容地代替你迎接那辆左右摇摆的卡车。
其实，直到昏迷前一刻我才知道：
辛悦，我喜欢你。
于是挣扎着，微笑着，拼尽全身力气对恐惧地哭着抱住我的你说出了我的心情。
我想你好好活下去。
却没想到，这成为束缚你的那根茧丝。
你一直在自责。
你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封闭。
你将自己囚禁在冥想与虚幻之中不肯出来。
辛悦，唐瑞已经死了。
可是我还是那么那么喜欢你。
所以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好吗？
你要从束缚中解放，回到现实世界。
所以你该破茧成为最美的蝴蝶。
月下最美的蝴蝶。
这样我也可以放下对你的牵挂了。
辛悦。你听见了吗？
辛悦，你看，一年最美的圆月。
辛悦。中秋快乐。
月
唐瑞唐瑞。我听见你了。
唐瑞唐瑞。中秋快乐。
唐瑞唐瑞。我喜欢你。
秋天最后一声蝉鸣在月夜中唱绝。
走廊尽头的单人病房，乳白色的月光满铺窗台下的地板，熠熠闪动清澈的光灵。
窗台外墨蓝的夜空，一轮圆月安静地在遥远的彼方传来柔和的光。
有一叶凤尾蝶轻轻地飞过。
The End.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9-16 10:59:56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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