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里的游鱼
杜晓鱼经常眨巴着她的大眼睛问我,为什么撒哈拉没有鱼?
我通常都会回瞪一眼,丢给她千年不变的答案,因为那里没有水.
那为什么没有水?
因为树都被砍光了呗.
然后杜晓鱼就会故作一脸陶醉地说,我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多到可以买下整个撒哈拉,然后在那里种很多很多的树,养很多很多漂亮的热带鱼.
我想她并不知道不是因为没钱,撒哈拉才没有植被,更不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想在有生之年买下整个撒哈拉,恐怕她得成为历史上最长寿的万年老妖.
我是杜晓晴,杜晓鱼的妹妹,一个从山里出来的大学生.
像杜晓鱼这样傻不拉唧的个性,很难想象她就是那个把我一手拉扯大的人.每每有人来我家作客,都会很直接地让她端茶送水,直到我介绍,才会很惊讶她竟然是我的姐姐,而不是我请的小保姆.
说实在的,杜晓鱼绝对比我长的好看.
虽然以前为了糊口度日一直做钟点工,搞到她的手粗糙不堪,大城市的现实却似乎丝毫不损她傻大姐的个性.虽然有点排斥杜晓鱼的这种幼稚,但毕竟血浓于水的传统观念,于我是根深蒂固的.
因此当我在这个人员茂集的城市里谋到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时,我就开始希望
杜晓鱼出去学点东西,给自己充电.
我给杜晓鱼报了彩妆学习班,可当第一天杜晓鱼化的七彩回来的时候,我立马打消让她学习彩妆的念头,毕竟人类还是还朴归真比较好啊.
接下来我又给她报了电脑初级班 ,在她把人家十几部电脑彻底毁坏之前,我又把她带回来了.
然后的书法班,写作班,阅读社等等,硬是将我对她的一丁点期待都给彻底扼杀在摇篮之中.
最后实在毫无办法的我,只能每个月给她一些钱当作零花,让她照顾家中的小事务,也算是一份消遣工作吧.
杜晓鱼一直没有找到可以依靠的男人,她常常说,将来要存够钱去撒哈拉住上个一年半载,在那里找个好男人给嫁了.那样子她就可以继续她的撒哈拉大计了.
终于,在杜晓鱼還沒有实现她的撒哈拉大计之前,我抢先她一步,跟我的一个大学师兄结了婚.
在我结婚那天,杜晓鱼对着身穿雪白婚纱的我哭得稀里哗啦,说她终于完成我妈的遗愿,给我找到了个好人家.
然后,在我外出度了半个月蜜月期回来之后,家中就再看不到杜晓鱼的身影.在我发疯似的问遍她仅有的几个朋友后,我才得知她跟一个男人到撒哈拉结婚去了.
后来,我终于在一个抽屉中看到杜晓鱼临走前写给我的信,她说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在我不在的那半个月,那个男人答应带她到撒哈拉举行婚礼,并陪着她实行她的结婚大计.
我在老公的怀里大哭,杜晓鱼啊杜晓鱼,这个世界上会带着你到撒哈拉结婚,并且实行撒哈拉大计的,只有坏人啊...
五年后,我在外省的一个偏远医院里,终于见到了我的杜晓鱼.
病床上的她,显得瘦小又憔悴,与当年一直傻笑的杜晓鱼相比,她脸上的那块疤痕显得愈加触目惊心.
当年的杜晓鱼,被那个自称爱她的男人拐带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山区,卖给了一个丧妻的中年农夫.杜晓鱼一度活在他的暴力之下,最后靠着她从小练就的一身蛮横,终于逃出了那个山区.
可当她重操旧业给别人当钟点工,准备攒钱回家时,却被查出晚期胃癌.
我突然想起那几个杜晓鱼因为胃痛冷汗直冒的夜晚,还有明明就该带她去医院,却总因公事故意忘记的,该死的我.
杜晓鱼说,她本来想就这样,静静的消失,可是她实在太想见我最后一面了.
我拉着她的手,泪水似乎一直没停过,甚至于,我一直看不清杜晓鱼的脸.
杜晓鱼终于走了,我带着她的骨灰,踏上了她一直梦寐以求的撒哈拉.
一眼的黄沙,我不知道杜晓鱼为什么一直向往这里.一直到她去世,我都来不及问她这个问题.
我轻轻的把杜晓鱼撒在这一片黄沙里,我知道,这是她最后的心愿...
——做一条撒哈拉里的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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