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花香女儿红（二）

我是小疯子

詹俊廷指指石桌旁边的竹椅子，说，燕子，坐下来，爹有事和你商量。
秋燕点点头，说，爹，有啥大事还要和女儿商量？咱们家啥事不都是爹做主嘛。
詹俊廷从竹躺椅上半坐起来，端起石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轻轻把茶杯又放回去，说，燕子啊，这个事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说爹怎么能不和你商量呢？
秋燕已经猜到了几分，一定是要说她和义轩的事了，脸上不由得一阵泛热。
秋燕对父亲一直很敬重．父亲也一直把她视若掌上明珠，宠爱有加，特别是母亲去世后，对她更是爱护疼惜。遇到秋燕做不对的事，他总是讲道理，从不像别的家长那样大声呵斥责骂。秋燕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想到这里．她的眼里一阵潮湿，她也心疼父亲，这么多年来多不容易啊。
詹俊廷见女儿抹眼泪．以为她心里有什么其他想法。问，怎么哭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生规律，谁也躲不过。你看，一转眼淑君都已经出嫁半年了，你也不小了，婚姻之事该考虑了。
秋燕说，我听爹的安排。
詹俊廷说，燕子真是懂事的好孩子，从来不让爹多操心。那好，今天爹就摊开来说。
说到这里，詹俊廷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你看你义轩哥这个人怎么样？
听到义轩的名字，秋燕的心突突跳个不停．脸更热辣了，幸好是晚上，不然父亲一定会发现她的窘态。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回答说，义轩哥是个很好的人。
只是个很好的人这么简单啊？父亲疑惑地打量着秋燕。那你感觉他可爱不可爱？
秋燕想起和义轩在一起时的种种美好．心里漾起一股幸福的暖流。但她故意说，没有看出来可不可爱，只感觉有点儿傻哦。说完，没等父亲惊愕的表情表现出来，她自己倒先捂着嘴偷笑起来。
这一下，詹俊廷已经彻底明白了秋燕的心事，高兴地说，那从今以后爹就把他交给你，你好好地教化教化他。
说完，放声笑了起来。
詹俊廷继续说，爹已经问过义轩，他也喜欢你，那就这样定了，春节前咱就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
秋燕说，爹爹你看着办吧，我没有意见，
詹俊廷从椅子上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说，咱这桂花树下埋的女儿红终于到了开封的时候了，咱镇上的那些男人可都等着这一天呢。
说到女儿红，秋燕突然想起心里的那个疑问，说，爹爹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咱们这一带的人都喜欢喝女儿红，为什么都盼着喝咱家的女儿红呢？
秋燕这一问，勾起了詹俊廷的话题，他说，燕子，坐下来，说到这个酒，爹要好好和你讲讲呢。
秋燕坐下来，听詹俊廷像说书一样给她讲关于女儿红的故事。原来，这女儿红还真和她的家族历史有关系哩。
在魏晋南北朝时代，他们詹家就是这方圆百十里有名的望族了，祖上数代为朝廷大将军，家里人丁兴旺。但到了南朝萧梁政权时期，有一个叫詹佑国的祖上，虽贵为武威大将军，妻妾数房，可是一直无子嗣，让他头疼。后来，有一小妾终怀身孕，令全家大为惊喜。大将军就命自家的酿酒作坊酿制了十几坛上好的美酒埋藏到他们家后花园的桂花树下，单等着儿子出世时在庆贺宴上再起出来喝。谁料想，天不遂人愿，孩子出生后不是个儿子，是个女儿。大将军非常失望，也没有心情喝桂花树下的那些酒了。过了十几年，女孩子慢慢长大了，然而她却不爱红装爱武装，除了读诗书外，其余时间都用在习武练剑、研习兵法上。在朝廷组织的一次选拔武将的比武大会上，她巾帼不让须眉，女扮男装上台竟然接连打败各路英豪，勇夺武状元。后来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但当朝梁武帝萧衍还算圣明，力排众议，任命她为平北大将军，到边关要塞去抵御北魏元氏政权的南侵。她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在边关屡建战功，数次由皇帝钦赐匾额敕送家中。老将军为此非常自豪，在女儿一次返乡省亲的宴会上就又想起了桂花树下埋藏的那十几坛酒。他命人把那些酒挖出开启。结果，一打开酒坛，香气扑鼻，色浓味醇，极为好喝。于是，大家就把这种酒叫女儿酒，又称女儿红。
说到这里，詹俊廷咂巴了一下嘴，似乎还在回味那醇厚的酒香。秋燕也甚感骄傲自豪．为自己的先祖竞出了这么一位叱咤边关的女英雄．也为女儿红的传说。她问，既然无子嗣，那我们这个家族为什么还能延续到今天。
詹俊廷乐了，说，也奇怪，好多年想得都得不到子嗣，可是自从那次开坛欢宴以后．不到两年时间，老将军的两个妾房竟然给他连生了两个儿子．神奇啊。
五
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就在詹俊廷满怀喜悦给女儿秋燕和义轩筹备婚嫁之事的当口．秋燕被镇上那个流氓无赖黑雄给糟蹋了。
那天，秋燕即将返回学校，天气很好，不热不凉，金秋时节。
秋燕想去镇西边的桂溪玩玩，她知道每年秋季那里的景色都很美。
吃过午饭，她去柜台叫义轩．那天来买药的人很多，而父亲又有事外出不在家。义轩就说要不你先在这里玩一会儿，等父亲回来后咱再去。可是秋燕觉得在药铺待着没意思，想现在就去溪边玩。她说轩哥要不我先慢慢溜达着过去，你等父亲回来后马上就来追我，义轩听了觉得也行。秋燕高兴地离开了药铺独自往镇西走去。
秋燕袅袅娜娜的身影从西街飘过．黑雄看见了，痴痴地望着秋燕一个人向西远去，心里像被几只爪子不停地抓挠着一样，再也安宁不下来。黑雄从茶馆溜出来，一路尾随。他一直想对秋燕下手，可秋燕出门一般都由义轩陪着，很少独自外出。今天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就不信生米做不成熟饭，你秋燕还能死犟？
在我们这个很传统的国家，女性一直都很保守。中国在古代为妇女立贞节牌坊，只有那些死了丈夫，独自守寡一生的妇女才能“有幸”得到此牌．象征此人从一而终。贞节牌坊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估计当代人大部分都不一定见过，但在漫长的封建历史上，有多少女性为了它而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和爱情，恐怕数都不数不清。进人民国时代，虽然已经很少再树贞节牌坊了，但贞操观却还根深蒂固地扎根在人们的骨子里。
黑雄就是抓住了女性的这种弱点，才想出一条毒计。
秋燕的身影消失在桂溪边的那片杂木丛中．黑雄加快了追赶的脚步，钻进杂木丛林．他看到秋燕坐在溪边一块儿光洁的大石头上，手里拿着在路边采折的花枝，探着身子戏逗水里的游鱼。他悄无声息地偷偷摸到了秋燕身后，一下从后边抱住了秋燕。秋燕吓得一声大叫，起初还以为是义轩来了，就用手使劲儿捶打那两只紧紧抱在自己胸前的大手，嘴里还不停地喊着，轩哥，你想吓死我呀？没有听到后边的人回答，死死抱着自己的那双手一点儿也没有松动。她这才低头看，看到一双长满黑汗毛极其丑陋的手，便发出了一声更为尖利的叫声。
黑手把秋燕从石头上抱到河岸的草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她看到了黑雄那张丑陋狰狞的嘴脸。她挣扎得更厉害了，不停地踢蹬双腿，扭动头部，试图摆脱黑雄捂在她嘴上的臭手。但是任其如何努力，黑雄像狗熊一样胖硕的身体死死地压着她．使她不能动弹。这时，黑雄把捂着秋燕嘴的那只手拿开，一边去扒秋燕的白绸布上衣，一边把那张满口黄牙的臭嘴堵在秋燕水润的红唇上。秋燕一阵窒息，差点晕过去。这时，黑雄已经把秋燕的上衣撕扯掉了，把里面的抹胸也撕烂了。秋燕洁白的胸部瞬时完全呈现在黑雄眼前，黑雄这个曾经玩弄糟蹋过许多女孩子的流氓．从来没有见到过像秋燕这样美的乳房。他熟练地抓住了秋燕左边的那个乳房，同时把臭嘴拱了上来。秋燕被彻底激怒了，她突然把头向上一抬，猛地用嘴巴咬住黑雄的耳朵。等黑雄嗷嗷叫着把耳朵从秋燕的嘴里挣脱出来时，发现自己的半只耳朵已经鲜血淋漓地含在了秋燕的嘴里。黑雄彻底恼怒了，当秋燕把嘴里的半拉残耳吐出来，继续去撕咬他时，他挥拳朝秋燕的左太阳穴猛击了一拳，秋燕旋即昏迷过去。
秋燕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义轩怀里。衣服被撕扯烂碎，下身也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知道．自己从此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放声大哭……
她哭够了．挣扎着要从义轩怀里起来，没等她站直身子，又一阵眩晕，她再次瘫软在义轩怀里。
秋燕再次醒来，天色已近黄昏，她发现自己躺在了她的闺房里，爹和义轩守在旁边。爹流着泪，焦急万分，满面愁容。义轩看秋燕终于睁开了眼，一屁股坐在床边，说不出一句话。秋燕眼里很快又被泪水充满。
詹俊廷和邹义轩守在秋燕床边，一直到后半夜秋燕睡着了，詹俊廷和义轩才去休息。
义轩从秋燕房间出来，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悄悄开开大门出去了。
第二天早晨，当黑虎带着保安队的喽哕们来到詹俊廷家要抓义轩时，詹俊廷才知道黑雄昨天晚上被杀死在镇南那间大烟馆里。而义轩从此也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再没有一点消息，直到四十年后的某一天。
六
1988年秋天．宝桂镇突然来了一群人，除了镇长认识其中几个人以外，镇上的其他人几乎都不认识，特别是走在中间的那位女士，从穿着看，显然不像是本地人，倒像是一位归国华侨。
其实，那位女士不是归国华侨，是一位从台湾回到宝桂探亲的台胞，那些陪在她身边的人大都是市里县里台办的官员。她就是当年镇西街寿春堂药店的大小姐晏淑君。当年，她嫁给了国民党军队的一个团长后不久，国民党军队就陷入战略大溃退的洪流。淑君也跟随丈夫先从鄂西退到四川，又从四川退到广西，后来又困守在海南岛。海南岛解放时，她又跟着丈夫的部队一起逃到了台湾。这一晃．她在孤岛台湾已经度过了近40个春秋。这么多年来，她几乎一直做着回家的梦。后来，当她得知自己的老母亲至今仍然健在的时候，她思乡的情愫就越来越浓了，而今天，这个梦终于成为现实。
走进家门，除了大门是新修建的外，她记忆中的许多老建筑都还在，这让她心里一下子就回到了40年前．而此时，她早已两鬓染霜，青春不再。当她看到老母亲从屋里颤颤巍巍走出来时，她紧走两步一下子就跪在母亲脚下，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这情景也感染了在场的许多人，人们都用手擦拭着眼中的泪。
人们从屋里搬来板凳椅子，大家团团围坐在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桂花树下，听她们母女互诉骨肉分离之苦和几十年来的相思之痛。一阵秋风吹来，金桂的浓香沁人心扉。淑君抬头望了望这个金桂树，说真是没有想到，我夜夜做梦都会见到的金桂树现在竟然还在，而且还这么旺盛。淑君很快就想到了当年的闺中好友、女中同学秋燕。妈妈和邻居们就把淑君走后秋燕的变故告诉了她。她们说自从秋燕被黑雄凌辱，义轩杀死黑雄逃走后不久，秋燕的父亲詹老板也愤懑生病，在全国解放前夕不治而终。秋燕从此再也没有结婚，到现在还是一个人独居。
淑君由她一个目前还生活在镇上的侄子陪着来到了秋燕家。
秋燕家的变化很大，原来的茶叶店铺不见了，好多老房子没有了。但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还在，而且也是那么高大茂盛，开着满树金黄色的花，使整个院子都充满了金桂的香气。
淑君的出现，是秋燕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此时．站在秋燕面前的淑君已是两鬓斑白，而淑君面前的秋燕更是皱纹满脸，早不见了当年的俊俏容颜。两人相拥而泣，许久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冷静下来的两人，询问了各自的一些情况。淑君讲了自己出嫁后随丈夫的一路溃逃经历。问到义轩．秋燕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可名状的感伤。她说自从他逃跑后就再也没有音讯，到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全国解放后，当年的那些土匪恶霸包括黑雄他爹黑虎都被人民政府镇压了，如果义轩活着，他一定会回来的。
听了秋燕的讲述，淑君突然有了一个看法。她说．义轩会不会当年被抓了壮丁，跟国民党部队一起跑到台湾去了？她说，现在两岸已经开放探亲了，那边很多报纸媒体经常都会以“大陆亲人在找你”为题，定期刊出大陆同胞的寻亲启事。回去以后．我也以你的名义在报纸电视上登个寻亲启事，如果义轩在台湾的话，他一定能够看到的。
淑君回到台湾后不久，就在台湾《民生报》上以秋燕的名义发出了一个寻找哥哥邹义轩的启事。很快，邹义轩就按照淑君留的台北联系地址找到了淑君。两人也是百感交集，一个镇上出来的老乡，在小小的台湾，小小的台北，几十年了，竟然无缘相遇。现在好了，总算互相联络上了。
那年义轩杀死了黑雄后，连夜逃出宝桂镇，原意是想出去躲一躲，等将来有机会再偷偷回来把秋燕接出去一起生活。没有想到在出逃的路上，被国民党军队抓了壮丁。后来，他就随着败退的部队来到了台湾。
他因为跟秋燕的爹当徒弟，专门制作桂花茶，从部队退役后，就自己开了一个茶叶作坊，在忠孝东路租了一个门店，自产自销。没有想到他将采摘的台湾冻顶乌龙茶叶经用鲜桂花窨制后，既不失茶的块味．又带浓郁的桂花香，这种以桂花的馥郁芬芳衬托茶的醇厚滋味而别具一格的桂花乌龙茶，上市后很快就成为茶中珍品，受到岛内消费者的青睐。尤其是饮后有通气和胃的作用，很适合胃功能较弱的老年人饮用。所以他的生意特别好，不管生产多少，都能卖出去。后来他开办了一家茶叶公司，加工制作和市场营销一体化。现在，他的茶叶公司在岛内已经是数得着的公司了，名气很大。义轩也赚了不少钱。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再娶妻生子。在他的心里，秋燕永远都是他的妻子，这辈子，死他也要和秋燕在一起。
可以说，当年逃到台湾去的很多国民党兵，去台湾时都还是少年郎，可30多年过去了，昔日的“娃娃兵”、青壮军官如今都成了“老芋仔”。他们有的妻子儿女在大陆，有的父母双亲在大陆，有的是兄弟姐妹在大陆，几十年来，他们的思乡之情与日俱增。可是，在那个敏感的年代里，国民党当局颁布的“戒严令”，让多少人望而却步．也让多少老兵客死他乡终不能回到生养他们的故乡。
1987年10月14日，蒋经国宣布开放台湾居民到大陆探亲．规定除台湾的“现役军人及现任公职人员外，凡在大陆有血亲、姻亲、三亲等以内的亲属者，可登记赴大陆探亲”。
淑君的丈夫是国民党陆军中将，还没有退役，他不能和淑君一起回大陆。邹义轩因为一直没有秋燕的消息．所以尽管一开放大陆探亲他就把探亲申请递了上去，但是却迟迟没有成行。他猜测秋燕现在会不会已经又嫁人了，或者已经不在了。没有秋燕，他就真的是举目无亲了。
当他在《民生报》看到秋燕的寻亲启事时，他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直到见到了淑君，知道了秋燕到现在还一直在等他时，他早已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对秋燕的思念．在淑君面前失态地老泪纵横。
他决定立即回家。
七
秋燕听到了义轩从台湾打来的电话。
秋燕那颗死了多年的心重新充满了活力。
她又像学生时代一样，每天关注时势大事，特别是海峡两岸的局势。为此，她还专门订了一份报纸。
她找人把已经破败不堪的院落进行了整修，特别把当年义轩和她居住的那几间老房进行了加固和修缮，乍一看，似乎还和40年前一样。她希望通过这些老建筑．让义轩找回当年的温馨和美好记忆。
院里那棵金桂，她几十年来都精心照料着，如今，更是像宝贝一样的呵护。她要等义轩回来和她一起坐在桂花树下诉说他们当年没有来得及说的那些知心话和悄悄话。然而，她的这些期望最后还是没有实现。
义轩买好了到香港的机票．兴致勃勃地到超市选购给秋燕的礼物，衣服、饰品、甚至鞋袜他都买了，但他最满意的就是他给秋燕买的那块玉佩。那块雕刻有凤凰图案的玉佩和他身上戴的这块雕刻有飞龙的玉佩就像一对儿鸳鸯玉，他想，秋燕一定会喜欢的。
义轩购完礼物从超市出来，到停车场开车，他突然发现一辆失控的货车撞向路边一位穿着校服走路的女生。一种扶弱救危的本能让他几乎没有更多的考虑．一个健步跨到女学生身边把她推向路边人行道上，他却被发疯的货车撞出了几米远，倒在血泊里。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半躺在人行道上的女学生正张大嘴巴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他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仿佛看到当年穿着校服在他面前一蹦一跳的燕妹，他喃喃地说了一句：燕妹．我终于可以回家看你了……
此刻，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那块玉佩。
一个月后．义轩的骨灰在淑君的陪护下踏上了返乡之途。
得到消息的秋燕欣喜若狂，每天天不亮就早早地起床梳洗打扮，然后站在街口张望。
几天后，她看到从镇南来了一大群人，她的心激动得快要跳出喉咙。她快走几步，想看清那群人中哪一个是义轩。
她仔细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义轩。
她只看到淑君双眼红肿地抱着一个木匣子，上面用红布包裹着。
她问，义轩呢？
人们无语。
淑君把覆盖木匣子的红布拿下。
她这才知道那是一个骨灰盒，上面嵌着一个中年男人的黑白照片，从眉目上，能看到当年义轩的容貌。
秋燕瞬间瘫倒在地，医护人员赶紧上前急救。
秋燕醒后．淑君把义轩为救女学生不幸遇难的经过告诉了她。
淑君说，义轩出事后，在要不要马上告诉秋燕实情这个问题上，自己和家人犹豫了很长时间。
她很为秋燕担心．决定亲自陪护义轩回到宝桂镇后再告诉秋燕的真相。
三天后，是中秋节，宝桂镇的人们终于又喝到了已经快成为传说的女儿红酒。
这天．秋燕家的老宅院重现了几十年前曾经出现过的热闹喜庆场面，大门口贴着大红喜字，院里院外到处张灯结彩。所有的人却都是一脸的沉痛和凝重，秋燕找出自己几十年前的那身学生装穿在身上，按照镇上的老习俗和义轩哥拜堂成亲。
她让人们把埋在桂花树下60年的女儿红挖出来。一坛坛尘封地下几十年的酒坛一一被打开，整个院子顿时被浓浓的酒香溢满。
人们把坛子里的酒倒出来，好多人惊呆了。那酒色酡红似血，在阳光下泛着醉人的光。这才是传说中的女儿红啊，真正的女儿红啊，人群中不时地发出人们啧啧称奇的叫好声。
秋燕面色平静，不悲不喜，抱着义轩的骨灰，注视着正在秋风中摇曳的一树桂花。她喃喃自语：轩哥，你终于回家了，我们终于成亲了。
婚礼仪式办完，紧接着就是骨灰安葬仪式。
秋燕不想让义轩再离开自己．她决定把义轩的骨灰安葬在自己院里的桂花树下。
在人们将要盖上安放义轩骨灰的水泥预制墓穴盖板前，秋燕把最后一坛女儿红抱出来，和义轩的骨灰放在一起。
她说，义轩，你好好尝尝爹爹给咱们酿的女儿红吧！http://www.i5u8.com/novel/825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