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一切突然发生,一切突然停止.
时间,在最意想不到处发生,
夺去我最爱的人.
￣￣献给诺凡
[童话]
日记:七月一日 晴
好冷啊.这北方夏天的风中带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寒冷.七月,我不能习惯北方的生活.沙尘暴刮了一天又一天.黄沙覆盖了晴天.迷雾,出现在眼前.我不敢外出家门一步.北方的生活犹如囚笼.我是被折断翼的天使.
哥,南方的夏天温暖得就像春天,你还好吗?我日日夜夜的牵挂,惟有每夜倾诉在一页信纸之上.那承载着思念的信纸你是否读出我的忧伤.
十三岁那年父母离异,我们一南一北各安天涯.我走的那天小城下起了雨,你跑了很远瞒着父亲来向我们道别.我心痛地看着你的泪水和雨水一起划过脸颊.我紧紧抱住你哭着对你说将来一定要到北方找我.我见到你坚定的眼神心中默默的为你祈祷.
四年时光匆匆而过,我盼着我们相见的那一天.我每天对着窗外花飞花落,我行走在街上看人来人往.四年里我写了很厚很厚的日记.这是个习惯,是你对我说写日记是一种消除寂寞的方法.我把思念之语记下.我怕自己的坦诚触碰到自己的伤口.一南一北相隔千里.明明知道相见遥遥无期,却欺骗自己.想念,想念,恰是一股忧愁在我脑海中蔓延.
我写下这些话后被猝不及防的疲惫冲垮.迷糊之中睡着了.
当我发觉身体上已经洒遍了阳光时,已经是七月二日上午十二点了.母亲为了忘却痛苦夜夜沉沦于歌酒声色.我带上素描工具拉上门向公园走去.
七月,这里的湖畔荫绿成林,我倚在大树下散淡地回忆起那美好的童年.
我十岁,哥十七岁.我还记得那时我特别喜欢依偎在哥温暖的怀里听着他讲关于灰姑娘的童话.我那时还太小不能明白灰姑娘的悲伤.现在,我才明白自己像童话中灰姑娘一样等待王子带着水晶球来找她,给她幸福.哥,你就是那个我痴迷苦等的王子.你何时来与我重聚,给我幸福!
[素描]
在我笔下的人物并不多,我十二岁开始学画素描,我觉得在黑与白之间勾勒出的简洁线条一直是我所迷恋的.哥喜欢看着我画画,他对我说看我画画时双眉紧锁很心疼,总觉得你需要一个人在你身边.
当我安顿在这里之后,我开始厌恶了画人物素描.这里都是些古板呆滞的神情.我对那秋天的枯叶却情有独钟.那一片片落下的叶子满载着思念之情.秋季的凄凉在我的笔下尽显无遗.
每当思念的眼泪泛滥时,我会小心翼翼地从保密抽屉中取出那一张哥的素描画像.他瘦弱的身影在被风吹过的那一刻被我画下来,我画每次看到这幅总有一种隐隐的忧心.
我还依旧画着自然之中的芸芸众生.将来,与哥相聚的那一刻,我一定要亲手画下.
[书信]
哥给我来信了,这是四年中第两百封信,每一封信我都珍藏起来.我对自己说,这些都是我的宝藏.
哥在信中说:诺斯,你长大了.在伤心时要开始学会坚强.我不在你身边你会寂寞,但别忘了终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聚.记住,这是你我之间的誓言.
我看着这段话时泪水泛滥,母亲又开始梳妆打扮准备外出了.这是已近黑夜,我拿起画板铺上画纸画了一只迷失方向的雏鸟在黑暗的森林中哭泣.然后我取下画纸给哥回了一封只有四个字的信:哥,我想你!
[理想]
已是金秋时节,我开始报名各式各样的技能培训班,北方的人们整天都在忙碌而无为的活着.而我,还挂念着南方的哥.
我开始习惯晚上十一点才回家.母亲已经把家当成旅馆了.她流连于繁华霓虹之间,夜夜寻欢,醉生梦死.
今夜,风甚寒.霓虹在街道闪烁,我觉得我已经不在适合停留此地,仿佛我是这繁华之都的局外人.沉重的画板,单薄的衣裳,除了寒冷还是寒冷.但我身无分文只好冒着严寒回家.此时,我惦记着南方的天气,哥,南方是否已是冬季.你是否依旧衣着单薄穿行于人海,寻找未来.
借着灯光的微亮我蜷缩着身体给哥写信.我把这天遇到的千奇百怪都写下.这半年来我开始渐渐地把母亲给忽略了.哥,我怕我提起母亲的坠落会使你心疼.哥,我不敢告诉你我已经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我怕你会改变以往那种关爱的语气,我在你面前我尽量装成未谙世事的小女孩.我所期盼的是你的关爱.今天上课那技工指导老师问了我将来的理想是什么.我自豪地告诉他我将来要去南方.他沉默了很久,说现在南方的市场不景气,你还是留在北方吧.我说不了,我去南方并不是为了赚钱谋生而是去与我哥团聚.指导老师愕然无语.我把我与指导老师的对话写在信纸上.眼看又一张满满的信纸将要寄出,心中万喜.
谁来救赎我,谁来安慰我,哥,你还好吗?
[犹豫]
哥来信了,在这秋季街上黄叶纷飞的时候.
他的信开始写得多愁伤感了,也许是秋天所赋予的味道吧.他在信中说他一切安好,只是父亲的恶习一天天地严重了.他整天以酒解愁,公司也被拍卖了.生活比以前惨淡了许多.我的担心不由得重了起来.父亲不再振作,这场巨变给他的心灵造成伤害无法补救.沉迷于嗜酒之中不能自拔.信末哥提到了父亲的逼婚,他说父亲为他找了个富家之女,哥不愿意,他的抵抗是那样微不足道.我心疼,哥,你要自由地去寻找你的幸福啊!
我翻箱捣柜找出只能维持这个月的生活费的钱,我已经无法克制对哥的思念,我快要在这股犹豫之中崩溃.就在哥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我要陪伴他.但这唯一的一点钱仅仅付得起半张车票.
天快亮了，我散慢地收拾着简单的行李，我已决定徒步南下去与哥相聚．
临走时我在白纸上写下：母亲保重，我已南下．八个字，压在客厅的红木桌上．
天彻底亮了，我带着一夜的疲倦站在郊区眺望沉寂的都市．这里瞬间的繁华，只在晚上上演．我不适合此地，我要南下，故土的味道挥之不去！
[旅行]
我背着简单的行李包走出了这片郊区,我看见眼前的稻田金黄色.我惊奇北方居然能种植水稻.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奇迹.我拿起画板把农民收割时的喜悦记下,把那天空划过的鸟儿记下,却把自己的忧心给遗忘.
夜里起风了很冷,我沿着南下的铁路向前走,有时候火车在我身旁几米出疾驰而惊心动魄,我被吓得抱起头哭泣了很久.今晚我无处可逃,只能倚在地界碑上,看着星空幻想.哥,你还好吗?
走了半个月,我消瘦了很多,全身脏得像是流浪的乞丐.有几次是搭便车越省过界,我感激那些好心人.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我温暖.跋山涉水,来到了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我迷茫地行走在灯光黯淡的街道.一些陌生的面孔露出邪恶的表情,在黑夜的街道,我惶恐地跑着,跑上了绝路,我无力抵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背包和钱被他们抢走.我哭求着他们把画纸和画板留下.现在,我背着画板身无分文流浪在街头代人画肖像.我从事着让我厌烦的工作,等待积攒到足够的钱.
在狭小潮湿的出租屋内,我提起笔给哥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正往南方行去,叫他等待我们再次相聚.
每日机械地挥动画笔记下一个个表情各异的主顾.他们满意我的作品.我只是默默地画着,默默地窥视陌生面孔.夜里我聆听着从南方吹来的风,轻轻地想念着南方的哥.
今日黄昏,我仓惶跑到郊区,这里有收割后留下的麦茬.风吹过,田野树立的稻草人格外孤独.听着有人在唱:爱在心底,云淡风清.我默念着:南下,南下.心中欣喜.
[南下]
大约是冬季了,我终于踏上南下的火车.我特地买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哥,你要等我
这城市的青山绿水,在火车汽笛声响起的那一刻灰飞湮灭,窗外风景一幅幅往后靠拢.我被南下过年的人流挤在车厢的一角,仅立足之地.他们与我一样,心中的急切之情我可以理解.
途中我睡了两次,最后一次醒来我已经到了目的地.
带着疲惫走出火车站,我瘦小的躯体在人潮涌动中手足无措.望着这片熟悉的天空,在呼呼吹过的寒风中找回了安全感.泪,在这一刻凝结.
我提起轻便的行李搭上了一辆往市中心的公共汽车.
车厢内人不多,我望着车外曾经熟悉的景物伤感伤怀.空气中海风的味道越来越浓,成排成排的亚热带灌木在风中摇摆,马路上车来车往繁华还似当年.我看见这城市中一切都充满活力一切都给我惊喜.这一天对我来说太难忘.我哭了,我幸福的哭了.
[重逢]
车到了中途我就下了车,我踏上青石板小路感受到这海滨小城给我带来的幸福.回忆起童年时被哥牵着走遍了这条路的青石板不知多少次.那时侯总是嚷嚷着不肯回去.哥总会抚摩着我的头说,诺斯乖,哥回去给你买棒棒糖吃,然后我就嘟起小嘴任着哥牵着回家去.
我走完这条写满童年幸福的小路,仿佛这是时间的走廊,童年时的身影都浮现在我身旁.抬起头望着天空流着眼泪说:哥,我终于回来了.
我按着地址找了很久才找到哥的住址.那是一栋外表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的小木屋.我上前去轻扣了那扇木门.片刻,木门轻启.一名轮廓憔悴的男子睡意朦胧我认得这张无精打采的脸,那是一张让我牵挂了四年之久的脸.我扑入哥的怀抱,含着幸福的泪水我咽厄着说:"哥,我想你."
进屋之后我才发现这屋子已经很久没打理过了,一盆木兰花早已枯干了.桌上,地上烟头凌乱.我心疼地说:"哥,你就这样糟蹋自己吗?"我转身看见哥痛苦而无奈的神情,我轻轻伸出手拉着哥的手,说:"哥,咱们聊聊吧."
"三个月前,父亲因嗜酒成性酒精中毒而去世,我原本以为摆脱了囚笼.才过了两天就被一群凶巴巴的人恶砍了两刀."我看见哥手掌背后刺眼的刀痕,哥点燃了一支烟,继续说道:"出院之后我才发现家里早被洗劫一空,门被人写上了还债的字眼.我痛恨父亲的懦弱,他迷上赌博在外头欠债而无力偿还.我只好逃走,我写了两封信让你好好在北方呆着,南方已经不再值得你留恋,可是那时你已经南下."我从哥的双眸中看出他历尽岁月苍桑.他的灵魂是那样的虚弱,那样不堪一击.
我说:'哥,我并没有忘记我们的誓言.别难过了,我们终于在一起了,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哥,我也相信你."
我看见哥眼里有一丝犹豫,在他那一瞬间勉强的笑容之后被我发现.哥狠狠地吸了口烟,不一会儿轻雾弥漫."斯,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简单"他又沉默了一阵子"你在北方的生活还好吗?母亲怎么样了?"
我低下头,并没有说话,我怕母亲的沉沦会给他带来打击.我们之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塞语.我看着哥手上的烟在最后一刻熄灭.迷雾散尽.
"你看你最近都瘦成这样了.斯,哥不能照顾你一辈子的,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哥把烟头揉灭,在他低下头的瞬间我看到了哥眼里闪烁的泪光.
我转过身看见斑驳的墙上挂着一个吉他"哥,你喜欢吗?"
哥起身把吉他取下.我看见他抱起吉他时幸福的表情,脸上不再有忧愁与苍老.他轻声说道:"斯,我给你弹一首吧."
那是阴霾的天空/出现的一丝蔚蓝/童年的时光再被勾起/我与你奔走在公园的湖畔/我梦中谁在告诉我幸福是什么/迈开脚步抬起头忘记伤感/无奈地历尽苍桑/思念的亲人你还好吗/岁月的脚步太匆忙/我来不及向美好挥手告别/是谁在唱/轻抚琴殇/为爱而亡/为爱而亡
琴声悠扬,我流泪把头埋进哥的怀里,哥抚摸我的头发,我对哥说:"哥,我不走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七日]
我醒来,屋子里已是干净而明亮.拉开窗帘.阳光洒了一地.我把木兰花换下,打开画板,把这屋里的一切画下.
中午,哥回来了.他的;脸上有点脏.我说:"哥,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我以为你离开我了,哥,我好害怕啊."哥看着我惶恐的表情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屋子还满意吗?"
我只是点了点头.
午餐,热带鱼汤和芹菜.我幸福地对哥说.哥我们以后都能在一起生活即使粗茶淡饭我也愿意.
"傻丫头啊,哥能给的只有这些."
我其实很想说哥,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突然间塞语.
一下午的时光,我都让哥给我当模特,我把哥每一个动作都画下.我怕我会遗忘了这美好的一刻.
哥说:"你画画时眉毛依旧紧锁."我只是笑了.我知道这个细微的动作只有哥知道.但是,哥,你真的变了,当你抽烟的时候我就会感到隐隐的担心.我怕你有一天真的会离开我.
每天上午哥很早就出去.每次都在中午时回来.我问他去哪他总是避开我的目光.我知道他在撒谎.但是我没有揭穿.哥,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夜晚,我在画板上写道:
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和哥的幸福,我们在一起的时光真的特别甜蜜.
第七夜.
我依在哥的怀里坐在屋外台阶上.他给我弹琴,我给他画画.夜深了,我们彼此讲述这些年里发生的故事.我们不再是当年那对活泼开朗的孩子了.我们变得忧心重重.
七天,七天却胜七年.
[绝望]
这天醒来,我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封信,是哥的笔迹:
诺斯:
请原谅我离开你,因为这已经是无法逃避的事实.这七天你给了我一生中所有的幸福.我感谢你.斯,我无法与你在一起了.原谅我,原谅我.如果你还相信有来世,如果这世界上有生死轮回.我希望我们下辈子能够在一起.
今夜,我看着你熟睡时的脸,我不禁流泪.
我隐瞒你离开后的四年中发生的一些事情,父亲是被逼债的人逼得服毒自尽.父亲欠下的债务实在太多了,这几个月我东躲西藏.每天早上我必须去做苦工才能勉强维持生活.而就在与你相逢的前一天,债主找上门来.他们凶残地把屋子中的东西砸烂.又把我捉起来痛打了一顿.扬言七天之内不还钱就放火烧屋.我本来想了结这痛苦的一生,但是你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心结.这七天我痛苦的挣扎着.我不愿意看到你流泪.我知道有些事情总要去面对.斯,能在我生命结束前见到你是我最大的安慰.
斯,不要对生活绝望.哥的离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要学会坚强.你也该想想你自己的未来.不要对这个世界冷眼旁观.你十七年里没有一个朋友哥很心疼.我也不知道你这四年里是怎么挺过来的.你应该学会接受这世界,尽管这里会有黑暗和丑陋.是哥连累了你,十七岁本是青春年华而你却历尽苍桑.
斯,要答应哥,好好活下去.
寻找真正的幸福.
诺凡留
泪成线,世界瞬间黑暗,记忆在坍塌.我无力倒下.哥,你太傻了,这事情怎能由你一人承担.我望着天花板,脑海里放映着这七日里的一幕一幕.哥,七日胜过七年.是这七日给了我七年都无法允诺的幸福.我会记住这七天.我答应你好好活下去.
[离开]
这是我第二次离开这里.今天,小城下起了小雨,我散慢的步伐像似在等待某人的挽留.
我不知道我将去何方.
㊣版权所有不得抄袭!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5 9:59:13编辑过] |
2826
12
